徐迅雷:种族主义 理论家
种族主义,臭名昭著。世界历史上,种族主义最突出的表现有二:一是种族灭绝,二是种族隔离。前者表现最“拿手”的,无疑是人类头号杀人魔王希特勒,他实行种族仇视,要把犹太民族赶尽杀绝。后者情况有点复杂,历史上一些国家是“白尊黑贱”,实行种族歧视,把黑人给隔离开来,南非、美 国都干过此等坏事,但现在有了很大进步。 种族主义是反人权的。联合国2001年在南非举行了第一届反种族主义大会,不曾想大会没有开成“团结的大会、胜利的大会”,美国中途退场了。第二届反种族主义大会2009年4月20日24日在日内瓦召开,美国、以色列以及德国、意大利等一些欧洲国家予以抵制,干脆就不参加了。他们认为这一会议已被“劫持”,变成了“反犹会议”、“反以色列论坛”。核心问题也就在这儿:犹太复国主义是不是种族主义? 与会的关键人物之一,就是伊朗总统内贾德,他认为“犹太复国主义就是种族主义”。开会第一天就陷入了一片混乱,内贾德发言时,先是两个彩妆的小丑冲入会场抗议,然后又有二十多个国家的代表愤然离场(见4月22日《都市快报》半岛)。那场景很出彩:内贾德一开始讲话,就有两名抗议者头戴彩色假发、身穿小丑服装冲入会场,对讲台高喊“无耻”“种族主义者”,并向内贾德投掷小丑红鼻子。警察经过一番追逐,才将他们制服并带出会场。“小丑”插曲似乎没有影响内贾德的兴致,他说,世界各地的犹太人大量进入中东地区,“试图在这片被占领的巴勒斯坦土地上建立一个彻底奉行种族主义的*府”,而以色列*府正是当前“最残暴的种族主义*权”。听到此语,来自英国、法国等23个欧洲联盟国家的40多名代表相继起身离开会场,以此表达不满和抗议。 于是会场出现耐人寻味的一幕:内贾德对着一片空椅子继续批评美国及其欧洲盟友,会场内则不时响起阵阵掌声——鼓掌者多为伊斯兰国家的代表和官员。内贾德说,60多年来,以色列一直得到美国等国的支持,“那些国家声称反对种族主义,却支持以色列对加沙地带实施占领和轰炸,它们实际上是在帮助罪犯”。的确,以色列成了大会“过不去的坎”。2001年在南非德班会议上,一些海湾地区国家联合指责以色列在巴以问题上奉行种族主义。美国、以色列代表大为不满,宣布中途退出。会议随后通过的《德班宣言和行动纲领》虽没有明确指明以色列实行种族主义,但仍特别使用一定篇幅评论巴以问题,再次引起美国、以色列及其盟友不满。内贾德被视为“以色列最反感的人之一”,这位伊朗总统曾多次表示,所谓纳粹德国大规模屠杀犹太人“只是神话”,没有真正发生,“应把以色列从地图上抹去”。 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说,他在会前曾与内贾德会面,呼吁与会各方在反种族主义问题上团结一致,然而“伊朗总统并没有听从我的建议”,完全背离会议主旨,对此他“深感遗憾”。那么,说“应把以色列从地图上抹去”的人是种族主义者,还是巴以冲突中的以色列是种族主义者?这是一个既复杂亦简单的问题。本文不是探讨现实问题,而是意在回溯历史问题,看看历史上种族主义是如何兴盛起来的。 种族主义通常被称为“一种源自欧洲的现代现象”,因为种族主义从理论到实践,主要集中在欧洲,德国之外,意大利和法国历史上都有过种族主义的立法。而希特勒疯狂的种族主义思想,并非“空穴来风”,对他影响他最直接的是阿尔弗雷德·罗森贝格。罗森贝格是他的核心幕僚之一,是纳粹的“预言家”、“哲学家”、“理论家”、“艺术家”、“建筑师”,曾任教育部长等职。罗森贝格是纳粹*领导人中唯一受过系统理论教育的人,曾在1937年获得“德国民族奖金”。他对于奠定纳粹意识形态起了决定性的作用,被希特勒赞为“纳粹运动最深刻的头脑”、“纳粹的教父”。 罗森贝格的代表作是《二十世纪的神话》,这是一本可以与希特勒的《我的奋斗》相媲丑的著作。罗森贝格在书中提出:人种的价值不是平等的,因此人种杂交会降低高等人种的遗传素质;北欧的条顿人是所有雅利安人种中体魄最优秀的人,基督教鼓吹的关于人类平等的理论是卑鄙无耻、阴险*辣的幻想。“纯雅利安人”崇拜,就是这些纳粹们日耳曼种族情结的一种痉挛发作。看前苏联的“潜伏”电视连续剧《春天的十七个瞬间》,其中说到纳粹人物的绝密档案,介绍某某人,都少不了“纯雅利安人”;中世纪的条顿人,通常认为是现在德国人的祖先。 在《二十世纪的神话》中,罗森贝格从种族理论出发,几乎将世界历史完全改写了一遍,他极端荒谬地幻想、杜撰了这样一幅图景:世界历史中只有一种高贵的人种——北方民族雅利安人,这种碧眼金发的雅利安人,从北方多次如同巨大波浪式地发散,涌向世界各地,创造了世界历史;连希腊罗马文化都要归功于北方民族,希腊光明之神阿波罗的金发、雅典娜的蓝眼睛,即可为证;全世界都是日耳曼人为主的西方民族的殖民地,自古以来即已如此;科学文化和一切进步发展,也都源出于日耳曼人的创造性;而人类历史就是雅利安日耳曼人与犹太人之间种族斗争的历史……如此“改造”历史,是为了服务现在。既然日耳曼人过去那么光荣,未来就应主宰世界。 《二十世纪的神话》描写的“神话”,其荒谬性是显见的,可是没有人去予以坚决制止;罗森贝格则对他如此伪造世界历史非常得意,认为过去无论谁的书都没有自己的大著说得清楚明白。希特勒有着痴狂发癫的“纯雅利安人”崇拜情结,除了自我相信之外,就是在“智囊人物”罗森贝格的理论中获得“旁证”。 由于德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战败,巴黎和会有意报复德国,使德国感到遭受了屈辱,促使极端民族主义兴起。而后席卷世界的经济危机,也给希特勒上台创造了环境。希特勒当上元首之后,极力主张为日耳曼民族争夺生存空间,而灭亡波兰是其第一步。罗森贝格为此所提供的“理论”是:“谁不把波兰看作死敌,谁就勾销了德国历史上一千年的牺牲,就是放弃了胜利。”罗森贝格后来成了东部占领区的行*长官,他在“具体操作”中,这样将民族分出一个高低贵贱:立陶宛人“人种上大多数是低劣的”,拉脱维亚人“深受俄罗斯民族的影响”,而爱沙尼亚人“是波罗的海东岸三国人民的精英”,所以1942年10月希特勒批准组建一支爱沙尼亚*卫*雇佣兵团。 罗森贝格是个典型的吹鼓手。早在1929年,罗森贝格曾组建过德意志文化战斗同盟,其宗旨是鼓吹希特勒关于德意志文化的思想,宣传种族原则是人类生存的基础,强调雅利安人创造了全部人类文化,鼓吹在文化领域排除犹太人的影响。希特勒让罗森贝格当《人民观察家报》的主编,罗森贝格二话没说,就把它弄成了元首希特勒和宣传部长戈培尔的言论地盘。 吹鼓手罗森贝格关于种族主义高论,不是自己凭空想出来的,他的“老师”是,休斯敦·张伯伦(1855─1927),此张伯伦非彼张伯伦,他可是早期种族理论最著名的代表人物。休斯敦·张伯伦原是英国人,后加入德国籍。他将种族理论作为一种世界观、一种规律来考察和解释世界历史。他的代表作是《十九世纪的基础》,从书名看,罗森贝格《二十世纪的神话》大抵就是呼应《十九世纪的基础》的。 休斯敦·张伯伦解释歌德名言“理论是灰色的,而生命之树常青”的“真意”,他说代替这种观念的是一个简单而明白的认知,“我们今日之全部文明和文化,都是日耳曼人的创造物”。他相信德国人是上帝选中的子民,而犹太人是罪恶的代表。他的种族理论,主题就是大日耳曼主义,而与日耳曼人相反,犹太人在人类历史上起着反作用,是一切罪恶的根源,是人类的公敌;欧洲历史,就是日耳曼人与非日耳曼人斗争的历史。休斯敦·张伯伦认为,日耳曼人是最有创造性的优秀民族,生来就是要统治世界的,所以,日耳曼出身的凯撒,有权要求“阳光下的地盘”。 对正在崛起的纳粹*领袖希特勒,晚年的休斯敦·张伯伦寄予极大期望。1923年10月,他曾致信希特勒说:“德国在它最危难的时刻诞生了一个希特勒,这就证明了它的生气勃勃。”对休斯敦·张伯伦和他的《十九世纪的基础》,罗森贝格显然非常欣赏,他激情洋溢地称赞休斯敦·张伯伦为“纳粹主义的先知”。 一个先知理论家,一个后续吹鼓手,是种族主义理论在纳粹世界日益膨大,为希特勒的种族主义思维加柴添薪。希特勒成了种族主义的最大践行者,他率领纳粹法西斯,对犹太人进行大规模的种族清洗和种族灭绝。1938年11月9日至10日凌晨,成了“水晶之夜”,纳粹*卫队开始大规模袭击在德国的犹太人,这是对犹太人有组织屠杀的开始,许多犹太商店的窗户被捣毁,满地的玻璃破碎片在月光的照射下,反射着水晶般的光,那更是犹太人眼泪的反光。种族主义一旦成为一个领袖、一个*、一个国家的“主流思想”,而当他们所在的这个国家经济和*事实力足够强劲,那么,另一个民族必定要遭殃了。 死于1927年的休斯敦·张伯伦,如果看到后来在二战中600万犹太人被屠杀,不知会如何审视自己的种族主义理论?希特勒是自杀了,逃过了审判。1945年10月,罗森贝格在纽伦堡审判中被判处绞刑。种族主义的理论家、吹鼓手、践行者,最终都被历史无情地钉在耻辱柱上。 谬论也能够传承,它有着自己的链条,环环相接,还能放大,最终酿成世界惨剧;理论家、吹鼓手、践行者,都是这些环节中的主干骨干。对种族主义谬论的链条,人类世界如果不能及时予以斩断、予以廓清,必将遗患无穷。对人类世界来说,反对种族主义,保护地球人的人权,还真是任重重而道远远。